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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01-16 20:58: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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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年,我与徐枫走到了一起,然而,他邂逅了陆小姐。

我静静地瞧着他们之间谈笑风生,情谊逐渐深厚。

终于,他对着我说道:“筱欢,我总归也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。”

那一刻,我顿感心力交瘁,再也支撑不住。

为了这份爱,也为了赎罪,我舍弃了学业,忤逆了父母,在徐枫身旁过着悄无声息的日子。

这般付出,究竟值不值呢?

1

离开徐枫的前一晚,大雨倾盆而下。

电闪雷鸣之际,我正在客房安睡,忽闻主卧室的门开启,随后是沉稳的脚步声渐近,我的房门被轻轻推开。

床边猛地一沉,紧接着,有力的臂膀环绕而来,将我紧紧圈住。

又一道惊雷炸响,我不禁瑟瑟发抖。

虽说我爱他,这份爱甚至超越了我对世间任何人的情感,包括我自己,可在他怀中,我依旧抑制不住满心的恐惧。

五年过去,他太清楚该怎样能刺痛我。

他的手悄然滑入我的衣衫,缓缓游移,动作娴熟。

我瞬间绷紧了身体,竭力克制内心的惶恐。

他又凑近了些,我能感受到他颈后温热的气息。

“筱宁……”

他轻声呢喃。

我猛地睁开双眼,心仿若被利刃刺穿。

“筱宁……”

在他温柔的尾音消散之前,我一把按住他的手,阻止了他的举动。

他只是顿了一瞬,便抽回手,神色平静,仿若什么都未曾发生。

“不能继续了吗?”

他的声音冷若冰霜。

“以前你不挺乐意的?今日这是怎么了?”

我缓缓转过头,望向他那张显得病态与毫无表情的面庞。

他骤然扳过我的头,迫使我看向窗外。动作虽轻柔,却不容抗拒。

“你还记得么,筱宁离世那日,也是这般大雨。”

如同五年前那场雨,窗外雷电交加,暴雨如注。

透过窗户,我瞧见自己惨白如纸的面容,还有徐枫眼中对我的恨意

我不是筱宁,筱宁是我的姐姐,徐枫曾是她的未婚夫。

准确地说,是她死前的未婚夫。

而我,是害死筱宁的“罪魁祸首”。

2

次日,阳光灿烂得有些耀眼,仿佛能将昨夜的阴霾一扫而空。

可冥冥之中,我却察觉到,我与徐枫之间的阴霾愈发厚重。

身后传来一声轻咳,我回头望去,见徐枫已穿戴整齐,端坐在餐桌旁。

餐桌上摆放着我为他准备的早餐与药物。他依旧先服药,就着一杯清水,依次咽下四五种功效各异的药丸。

我站在厨房,怔怔地看着他,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。

倘若没有我,徐枫能照料好自己吗?他能分清这四五种药该如何服用吗?

万一他混淆了,吃错药,会不会惹出麻烦?会不会像半年前那般,被紧急送进手术室抢救?

虽说五年前的车祸让徐枫捡回一条命,可他的大脑遭受重创。

他的垂体停止分泌调控情绪的激素,致使他极易动怒,还患上严重的抑郁症,甚至脑供氧不足时,还会休克。

最严重的时候,他曾试图自杀。

我赶忙摇了摇头,驱散这个念头,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,怎会莫名冒出这般想法。

“要是不想,也别勉强。”

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,早餐才吃了一半,便起身离桌。

我不明所以,匆忙追上去。

“等等。”

徐枫向来不擅系领带,这五年,几乎每日都是我帮他打理。我踮起脚尖,解开他的领带,又重新为他系好。

他微微低头,我瞧不见他的面容,却能感知到他投注的目光。

那目光直白、好奇,还带着几分审视。

他极少这般瞧我,我心底涌起一丝怪异之感。

当我的手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肌肤时,徐枫猛地吸了一口气,迅速向后退了一步。

接着,他不耐烦地扯下领带,扔到沙发上。

我问他是否需要我送他上班,他说已致电公司司机。

徐枫关门的瞬间,“砰”的一声,不知为何,我竟松了一口气。

我早已习惯他的喜怒无常,甚至他的刻意刁难。

爱上一个视你为仇人的人,这些代价,不得不承受。

我坐下来用餐时,才恍然明白徐枫方才那句话的缘由。

今日的煎蛋,我放了太多盐。

徐枫的病情要求严格控制盐的摄入量,以往我都格外留意,可今日竟疏忽了。

为何会忘呢?

我同样想不明白。

那一整天,我都心绪不宁,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降临。

夜晚,徐枫突然收到消息。

“去接陆小姐,送到俱乐部。”

3

陆小姐是当下人气爆棚的新闻节目主持人,家境优渥,气质高雅,是徐枫近来热烈追求的对象。

我也曾多次前往陆小姐的公寓,皆是替徐枫送东西。

起初是零食与玩偶,后来是红酒与玫瑰。上周,我还亲手给她送去一套国外定制的珠宝。

或许是那套珠宝起了作用,陆小姐这才应允与徐枫约会。

今日,她身着一袭露背香槟吊带裙,搭配白色披肩与璀璨珠宝,周身散发着暧昧的气息。

我将陆小姐送至徐枫俱乐部门口,便在车内静候,仿若一个恪尽职守的司机。

没错,我既是徐枫的司机,也是他的保姆、护士,甚至算得上半个医生。

车祸之后,徐枫的身体与性情大变,唯有我能处处容忍他,顺着他的性子悉心照料。

或许是我照顾得太过周全,久而久之,他不再如起初那般排斥我,反倒愈发信任我,生活中的诸多事宜,也愿意听从我的安排。

但这仅仅是信任,他从未给予我更多的情愫。

我又怎会不委屈,最难过的时候,我曾抱着徐枫的胳膊痛哭流涕。

那日恰逢我的生日,徐枫自然不会记得,就连我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,还是银行的信息提醒了我。

刹那间,我只觉撑不下去了。绝望之中,我紧紧抱住他,哀求他看看我多年付出的深情,哪怕试着爱我一点点。

可他任由我哭泣,面无表情地说:“我从未强迫你做任何事,你也无权强迫我。”

的确,与他相伴,是我自己的抉择。

为了爱情,为了赎罪,我放弃学业,忤逆父母,隐姓埋名,成为徐枫身边无声的影子。

仿若孤魂野鬼。

深夜,徐枫与陆小姐才从俱乐部出来,三两成群,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红晕,有说有笑,看样子是喝了酒。

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还有些担忧,徐枫服药期间可不能饮酒。

徐枫下车时,脚步踉跄,一个不稳,险些摔倒。

我仿若条件反射一般,迅速下车,冲过去扶住他,焦急地查看他的状况。

旁边有朋友打趣道:“别担心,筱欢小姐,他可没贪杯。”

另一人接话:“这不是陆小姐在嘛,徐总高兴。”

或许是提及了陆小姐,徐枫挣脱我的搀扶,轻轻将我推开,目光投向身旁的气质佳人。

我猝不及防,后退几步,尴尬地站在原地。

“把车开过来。”

直至徐枫下达命令,我才如梦初醒。

仿若一个迷失自我、看不清身份的小丑。

徐枫与陆小姐坐在后座,两人谈笑风生,暗流涌动。

徐枫过往也有过其他女人,形形色色,我都见过,可陆小姐是头一个能让他一改往日沉默寡言,变得这般愉悦健谈的人。

陆小姐下车后,车内只剩我与徐枫。我们驱车返回郊区的别墅,一路上,两人都沉默不语。

快到家时,我深吸一口气,问出那个深思熟虑许久的问题。

“这次,你是认真的吗?”

我透过后视镜望去,坐在后座的徐枫侧身望向窗外。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,给出那个我早已料到的答案。

“早晚都得成家,筱欢。”

人生诸多重要抉择,往往在一瞬间敲定。

就在那一刻,我稳稳握着方向盘,心中已然有了决定。

我要离开徐枫。

与此同时,电闪雷鸣,暴风雨再度袭来。

4

暴雨夜,徐枫不敢入眠,医生说这是心理创伤所致,他只要一闭眼,眼前便是我姐姐筱宁离世时的惨状。

所以,这般夜晚,他总会来折磨我。

毕竟,因为我那一时的自私与贪婪,害死了自己的姐姐。

我承认,我错了。从姐姐将徐枫领回家,他揉着我的头问“筱欢在想什么”的那一刻起,我就爱上了他。

自幼,我便活在优秀姐姐的阴影之下,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“白天鹅”筱宁身上,唯有徐枫,看到了“丑小鸭”李筱欢。

我爱徐枫,无关他的容貌,也无关他天之骄子的身份,只因在我最自卑的年纪,他给了我希望。

我默默怀揣这份爱意,如影随形地跟在他们身后。

直至大三,姐姐出轨了。

因着姐姐的背叛,我开始与她争夺徐枫。

在我心中,最珍视的人不容这般对待。

姐姐不仅出轨,还打算通过社交软件,偷偷与结识的男大学生逃离这座城市。

他们离开那日,我没有阻拦姐姐,而是将此事告知了徐枫。

我原以为,骄傲如徐枫,定会就此放弃姐姐,可他却追到车站,想要挽回。

暴雨倾盆,高架桥上车流如织,因这场追车,引发连环车祸,姐姐当场身亡,徐枫重伤。

从那以后,我成了罪人。

倘若当时我拦下姐姐,她便不会死。

若我不将此事告诉徐枫,就不会有车祸,她也不会死。

可即便我心中藏着自私与嫉妒,甚至不为人知的恶毒,我也从未想过会是这般结局。

此后五年,从 20岁到 25岁,人生最宝贵的青春,我都用来赎罪。

是时候做个了断了。

午夜 12 点左右,电闪雷鸣,雨势愈发凶猛。

徐枫定是未眠,不等他来找我,这次,我主动走进他的卧室。

我轻轻爬上他的床,钻进他的被窝,从身后抱住他。

他身体一僵,欲挣脱我的怀抱,我却死死抱住不放。

徐枫就是这般别扭,他能肆意折磨我,可若我主动,他永远不会如我所愿。

僵持片刻,我察觉到他又要挣脱时,才开口。

“我明天就搬走。”

他的身体瞬间紧绷,一动不动,仿若连呼吸都停滞了。

许久,在窗外沙沙的雨声中,他问道:

“你想好了?”

“想好了。”

徐枫猛地用力翻身,将我压在身下。

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,近在咫尺间,我瞧见他眼底的暗沉,额头上细密的汗珠,一只手紧扣我的下巴,目光死死锁住我。

我知道他此刻想做什么。

可就在他的手缓缓下滑之际,我的鼻子陡然一酸,哭着说道:

“对不起。”

他动作一顿,望向我。

“对不起。五年前是我的错,可我也不想让姐姐死,更不想让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啊。”

徐枫眼神一变,翻身下床,逆着光,站在阴影之中。

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却从他紧握的拳头判断,此刻的他,脆弱无比,不愿接受我这轻描淡写的道歉。

曾经,我见不得徐枫这般脆弱,每每想到,心中便痛苦万分。

车祸三个月后,徐枫准备出院的前一晚,我回他家打扫,半夜接到医生的紧急电话。

徐枫试图自杀。

他打碎床边的水杯,用玻璃碎片割破手腕静脉,护士发现时,鲜血已流到床下。

一天一夜过去,徐枫才苏醒。

那时,我紧握着他冰冷失血的手,不吃不喝,守了他一天一夜。

可他睁开眼,虚弱地望着我,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
“为何不让我死呢?”

这时,他用尽全身力气,握住我的小指。

那一刻,我便决定,无论他如何待我,我都要永远守在他身边。

可如今,我似乎已不再那般在意他是否脆弱。

为何,会走到这一步呢?

5

是我太过软弱吗?

是因为陆小姐的出现吗?

还是在这漫长而无望的相处中,我对他的爱已被消磨殆尽?

所以,我拒绝了他的亲昵。

正因如此,我才会忘了他不能吃盐。

也才会对他如今的状态无动于衷。

是这样吗?

当我在心中反复自问时,阴影中的徐枫松开拳头,好似恢复了平静。

“你真的想好了?”

“对。”

“那日后,便别再见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外面雨太大,我能活到明天吗?”

“随你。”

这是我们最后的对话。

次日清晨,我起身时,徐枫已不在家,不知他何时离去。

我简单收拾好行李,耗费一整天,安排他日后的生活。

徐枫有洁癖,我特意请来最靠谱的家政,每日为他打扫。

他饮食挑剔,我拜托对面的私人厨师,定时为他送餐。

取回干洗的衣物,熨好本周要穿的西装。

浇了我悉心照料的花草,购置一些食物。

而后,我花了许久,仔细写下几页纸的注意事项,注明他如何服药、用餐、寻求帮助,还附上各类紧急电话。

我仍有些不放心,思索再三,冒昧联系了陆小姐,将徐枫家的钥匙交予她,告知我即将离开,望她日后有空,能照顾一二。

等一切忙完,夕阳已然西下。

我悄然离开这居住五年的家,未曾回头。

留在身后的,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年华,最隐秘的爱恋,最卑微的过往,最不堪的羞辱。

还有,那个曾经最爱的人。

6

或许是彻底心冷,我远比想象中冷静。

我来到与徐枫家相反方向的郊区,租下一间屋子,开始寻觅工作。

奔波数日,因无学历与工作经验,只能勉强应聘一份前台工作。

上班第二天,领导让我去会议室送饮料。我低头推门而入,将饮料依次分给众人。正欲离开时,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话。

“多谢,筱欢小姐。”

说话的是一位身着休闲装的年轻人,看样子像是这家科技公司的老板。

尽管他刻意压低声音,可听起来依旧耳熟。

走出会议室,我掏出手机查询他的身份。当看到他的视频演讲片段,我瞬间想起他是谁。

那日夜晚,他与徐枫、陆小姐站在俱乐部门口!

他是徐枫的朋友!

我曾答应徐枫,要彻底远离他,更别提在他朋友的公司就职,于是,我当即提出离职。

人事经理犹豫许久,最终说老板要见我。

等我见到老板时,已是下班后。他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,便将我唤了进去。

6

“为何要走?”

“我觉得这份工作不合适。”

“不该是这个缘由吧?”

他随意地坐在我对面,声音里透着一丝戏谑,全然不似老板对待下属的态度。

我心想,或许是上次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差,又或许他早已洞悉我与徐枫关系异样。在他眼中,或许我就是那种倒贴后被抛弃的女人。

既然如此,倒不如直接摊牌。

“上次在俱乐部门口的事,您忘了?”

“没忘。”他简洁回应。

“初次见面便是那般场景,您还打算留我?”

“我们第一次见面,可不是那时,筱欢小姐。”

我抬眸望向他,他微微浅笑,露出一颗小虎牙,瞧着甚是温柔,还有些可爱。

我忽然记起。

他叫林黎,是徐枫在国外的校友,正宗的高富帅,不过他们交情并不深,我只见过他一次。

半夜,我去接徐枫,他扶着一个醉醺醺的年轻人走出俱乐部,要送其回家。

那人一上车便吐在车里,徐枫嫌脏,便留在原地等我们。

一路上,那年轻人都在沉睡,我连他的脸都没瞧清,只记得他的睫毛又浓又长,想必眼睛定是好看。

费了好大劲,我才将他送回家,刚要离开,他却突然开口。

“你叫什么?”

我愣了一下:“李筱欢。”

“多谢,筱欢小姐。”

他试图睁开眼睛,望向我。

眼睛果真好看。

“徐枫不喜欢你,趁早放手吧。”

我顿觉被冒犯,反驳道:“你懂什么?”

“若一个男人喜欢你,绝不会让你独自送另一个喝醉的男人回家。”

……

想到此处,我不禁莞尔,连一个外人都能看透的关系,唯有我傻傻深陷五年。

徐枫从未为我考虑,不在乎我的情绪,无视我的喜好,甚至不顾我的死活。

有时我想,若有一日我突然消失,对徐枫而言,或许就像丢了一块用惯的抹布。

当真可悲,又可笑至极。

“你和徐枫分手了吗?”

林黎打断我的思绪,突然发问。

“不是分手,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。”

他弯了弯嘴角,不置可否地点点头。

“你吃晚饭了吗?”

我一怔,心想这人脑回路怎如此奇特。

“还没……”

“走吧,去吃饭,我饿坏了。”

“可是,我那个,辞职了……”

“吃饱了再说。”

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,半推着我往外走。

说来也怪,我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。

7

那顿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吃了。

我们随意找了家湘菜馆,简单点了两道菜,前后不过两个小时。

但就是这短短两小时,我到最后也没弄明白,林黎到底说了什么、施展了什么魔力,反正结果是,我决定不辞职了。

而且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,微信也加上了。

送我回家时,他还问我住几楼。

我刚到家,手机就收到他发来的第一条微信:“好运在后头。”

就这么莫名其妙。

工作快一个月了,每天两点一线,生活平静如水。

我还是时常想起徐枫,毕竟曾爱得刻骨铭心,想要彻底放下谈何容易。

有时半夜醒来,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睡在徐枫家。

但从那天起,我们再无联系。

一天晚上睡不着,我翻着微博,突然看到陆小姐新发的动态。

她像是在上海外滩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和一个男人吃饭,虽说对方没露面,可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我太熟悉了,那是徐枫的。

心像是被重重捶了一拳,又猛地揪紧。

不过那种刺痛感消失得很快,我想,我已经能适应没有徐枫的生活了。

可没想到,再次见到他时,我差点又乱了分寸。

一个星期二下午,林黎的秘书家里有急事,让我帮忙给林黎送个会议文件。

我来到一个高级会议中心,却忘了门口对应的房间号,只好发短信直接问林黎。

“谁让你来的?”

他几乎秒回,语气莫名生硬。

这时,秘书把房间号发给我,我告知林黎马上就到。

“你在门口等我,别进来。”

但因电梯信号不好,信息延迟了,我已经走到门口。

还没敲门,林黎一脸焦急地开门,我们撞了个满怀。

我匆忙后退一步,把资料递给他,眼角余光瞥见徐枫坐在会议室里。

说实话,我从未设想过与徐枫重逢的场景,虽说这比喻不太恰当,可就像每个分手的人都幻想过和前任偶遇一样,我也曾脑补过诸多画面。

但绝不是眼下这般情况。

他正对着门,手里端着一杯茶,平静地看着我。

他瘦了些,眼眶深陷,眼神愈发冷漠。

我愣在原地,一时间慌了神。

仅仅几秒对视,林黎便迅速关上了门。

可就这匆匆几秒,比陆小姐的微博带给我的冲击还大,我仿佛灵魂出窍,只剩一具躯壳。

林黎抓住我的胳膊,半抱着我往外走。

“我没事,快回去开会,林总。”

直到门口,我才回过神来,从他怀里挣脱。

“不开了。”

“你会玩游戏吗?”

8

林黎不知抽什么风,带我去了电玩城。

我们两个大龄青年,混在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中间,杀得酣畅淋漓。

从电玩城出来,他又拉我去网红街。

排了半小时队,买了杯泡泡糖味的网红冰淇淋。

甜而不腻。

天黑了,我们坐在路边小摊吃烧烤。

夜里风大,他脱下外套,披在我身上。

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,旁边袅袅升起的烟火,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踏实生活的幸福。

直到看见对面一对恩爱的情侣,我才想起白天的事,想起徐枫带来的余震。

刚才玩闹的时候,我竟把他忘了。

原来我真的可以忘了他。

我微微转头,身旁的林黎一直看着我。

“好点了吗?”

当他表情严肃起来,我才发觉他下午一直在留意我的情绪。

“在你眼里,我是不是特别傻?”

林黎故意皱起眉头,扮出一副窘迫模样,倒像个孩子。

我忍不住笑了,他也跟着笑,随后,神色稍显凝重。

像是避开我的目光,他低下头,忙着剥手里的毛豆,边剥边轻声说:

“我也有过很多迈不过去的坎,求而不得的感情,忘不掉的过往。”

“那时候,我就来这儿玩游戏、吃甜品、逛路边摊。”

“生活里,你会发现还有好多美好的瞬间等着你去发现。”

“那句话虽然俗,但是很在理。”

“你最该爱的人,是你自己。”

我静静地看着林黎,他垂下眼眸,漂亮的睫毛微微颤动,嘴角自然上扬,侧脸轮廓分明。明明三十出头,却透着股青春朝气。

心情豁然开朗。

“你干嘛盯着我看?”

他笑着问,露出小虎牙。

“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正经的时候。”我打趣道。

“我什么时候不正经?”

“我想想。”

“别想了,你要是想知道,我现在就告诉你。”

和林黎闹到深夜才散,回家路上,我嘴角一直挂着笑。

这是种久违的感觉,充实又甜蜜。

但人的第六感往往很准,走到走廊时,我忽然闻到一股烟味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
是那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场,阴郁、冰冷,仿佛能将人吞噬。

果然,阴影里有人掐灭烟头,缓缓站到昏暗灯光下。

“怎么才回来?”

是徐枫。

奇怪的是,在我印象里,徐枫好像总藏在阴影里,让人捉摸不透,心生畏惧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

隔着段距离,我轻声问。

“不请我进去坐坐?”

我正盘算着怎么应对,徐枫上前两步。我瞧见他脸色苍白,额头满是汗珠,还飘来一股浓烈酒味。

“你喝酒了?”

他没搭话。

“你吃着药不能喝,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。”

他沉默不语,只是微微低头,像个犯错受训的孩子,透着股倔强的委屈。

“先进来,喝口水。”

徐枫耷拉着肩膀,跟我走进狭小的一室一厅,局促地站在那儿。

我递给他一杯清水,他接过,握在手里,却不喝,就那么盯着我。

眼底乌青,像是几天几夜没睡,模样狼狈。

我本想问他过得怎样,可不知怎的,突然就没了那份心思,反倒觉得关心他只会惹来麻烦。

或许是徐枫憋不住了,突然开口:

“最近老是睡不着,家里安静得吓人。”

“私厨做的饭不合口味,油大,菜生,我吃不惯。”

“我把家政辞了,他们老是乱动我的东西。”

“虽说我常浇水,可你养的花草还是快死了,可能是我浇得太勤。”

“还有……”

他哽住了,停顿许久,像是在做艰难抉择,终究没说下去。

我觉得该回应他几句:

“要是私厨不行,再换一个,家政也能重新找。”

“花草死了就死了。”

他猛地抬头,死死盯着我:“怎么能死!”

他似也意识到失态,又垂下眼帘,再抬起时,眼神愈发脆弱。

“你什么时候搬回来?”

徐枫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我,声音微微颤抖,我知道这话他说得不容易。

“筱欢……”

他不自觉地轻叹一声,用近乎祈求的语调喊我的名字。

9

徐枫很久没这么叫过我了,我都快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。

换做以前,我肯定心软,恨不得把心掏给他,答应他所有要求。

可此刻,我心里只有无奈,还有一丝怜悯。

许是见我无动于衷,他放下水杯,抓住我的手腕,用力一拉,双手捧着我的头,逼我看他。

他眼眶泛红:“筱欢,你说,你想要什么?”

“只要你开口,我有的都给你。”

我一时失神,不知如何作答。

不知僵持多久,林黎的声音传来:

“怎么了?”

9

林黎一来,徐枫松开了我。

林黎解释说我的手机掉他车里了,他发现后送来,见门没锁就直接进来了。

徐枫看看林黎,又看看我,额头青筋暴起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平复情绪,对我说:“筱欢,我喝多了,你能送我回家吗?”

徐枫还在冒汗,脸色惨白,我知道这是酒精和药物作用,他身体正难受。

虽说没了情分,可我也不想他出事,刚要答应,林黎抢先开口:

“我送你吧。”

徐枫越过他,看着我:“我在问筱欢。”

林黎挡在我身前:“我知道,我陪她送你。”

“不用你。”

“那我和她一起去。”林黎语气轻松。

“为什么?”徐枫执拗地问。

“因为我不会让她送一个喝醉的男人回家!”

我还没反应过来,徐枫已跌跌撞撞独自往外走。

我有点担心他,林黎让我在家等着,他跟了出去。

半小时后,林黎打来电话,说徐枫在小区门口晕倒了。

我赶到医院,徐枫还昏迷着。

医生说是药物和酒精冲突,没大碍。

徐枫的病房是高档套房,我坐在休息室沙发上,透过玻璃,能瞧见他躺在病床上的睡脸。

这场景太熟悉,五年里,我无数次像这样守着他醒来。

那时,我满心忐忑,既怕他醒不过来,从此失去他;又怕他醒来,瞧见守在身边的是我,面露失望。

他心里最想见的人,虽和我有几分相像,却不是我。

有时我想问,这五年他留我在身边,是为报复,还是偶尔把我当成姐姐替身。

但无论如何,他爱的不是我。

这场相互折磨的噩梦,该醒了。

夕阳西下,徐枫醒了,却只让新助理进病房。

一会儿,助理出来对我和林黎说:

“徐先生让我向二位致歉,他昨天喝多失态了。还要感谢二位及时送他就医,他还需休息,就不见二位了。”

我望向病房,徐枫侧身背对我们。

那一刻,我恍惚预感到,这或许就是我们的结局。

我没觉得悲伤,反倒松了口气。

我终于认清早已存在的事实:我不爱他了。

不知从何时起,我对徐枫的爱,悄然消逝。

走出医院,夕阳正好,我看着林黎在余晖中的侧脸,心里暖乎乎的。

突然,我想起之前忽略的细节。

“你昨天为什么说……”

“说什么?”他声音同样温暖。

“说不要让我送一位喝醉的男人回家……”

他狡黠一笑,牵起我的手,包在掌心:

“我喜欢的人,怎么能让她涉险呢?”

10

两个月后,我和林黎正式确定关系。

第二天,他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,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。

他鼓励我重拾放弃的学业,去追逐梦想。

他从不强求我依附他,而是先帮我实现自我价值。

他带我结识他所有好友,给足我安全感。

他还把我介绍给他在加拿大的父母,让家人知晓我的存在。

在我即将拿到学位证书那天,我们去海边庆祝。篝火旁,林黎掏出一枚精致戒指。

“嫁给我吧,筱欢小姐。”

我喜欢他这么叫我,带着股子执着、正式、俏皮劲儿。

这世上,我只愿他在我面前这般唤我。

永远这般唤我。

“好。”

我欣然答应。

林黎生怕我反悔,赶忙给我戴上戒指,然后抱起我,光脚在沙滩上奔跑。

起初,我还有些难为情,没多久,在他带动下,我也跟着笑起来。

我的幸福,值得这般肆意庆祝。

我的人生,值得一个优秀的人珍惜。

我不会再卑微怯懦,隐姓埋名做别人的附庸。

我要活得精彩,爱得热烈,给身边人带来力量。

我紧紧抱住林黎,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。

“谢谢你。”

“谢我什么?”

“谢谢你让我懂得重生的滋味。”

“那你打算怎么谢我呢?”

他又开始贫嘴……

11

婚后,因林黎工作调动,我随他搬到另一座城市。

寒来暑往,一年转瞬即逝,我们的生活依旧充实甜蜜,日复一日。

我满心欢喜。

有一天,林黎在楼下做饭,我在楼上闲来无事看电视、刷手机。正巧,陆小姐参加的一档恋爱综艺节目在电视上播出。

陆小姐似乎没和徐枫走到最后,事业却蒸蒸日上。

在综艺访谈里,主持人问陆小姐印象最深的男友,她提到徐枫。主持人问是不是因为他很优秀,陆小姐摇头,说是因为分开的方式。

“你们怎么分开的?”主持人追问。

陆小姐:“那天我去他家,敲门没人应,有点担心,就自己开门进去了。发现他在家,静静坐在桌前,盯着桌上一堆纸。我跟他说话,他不理我。”

“纸上写的什么?”

陆小姐:“是以前照顾他的助手写的,哦,他家钥匙也是助手走之前给我的。好几页厚纸,都是生活里的注意事项,教他怎么吃药、吃饭、就医,图文并茂,特别细致。我当时觉得他状态不太对,就先走了,可过了一天,还是有点担心,又回去了。”

“后来呢?”

“吓我一跳!他穿着同样衣服,保持同样姿势,还坐在那儿盯着纸。除了脸上多了些胡茬,什么都没变。”

“他就这么坐了一天?”

“嗯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“然后我打电话给他,他不接。我轻轻推了他一下,没怎么用力,他突然就摔倒了。”

“晕过去了?”

“严格说是体力不支休克了。”

“这么说,这人有点古怪。”

“我不觉得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陆小姐直视镜头,一脸真诚:“我觉得助手离开对他打击太大,他像丢了命根子,整个人一下泄了气,没了活下去的动力。”

“为什么这就导致你们分开了?”

“因为我觉得,不管我多努力、多优秀,都取代不了助手在他心里的位置。”

楼下林黎喊我吃饭,叫了几声我都没应。

他上楼拍拍我,这时电视上另一位嘉宾开始访谈,我却还盯着屏幕。

林黎似是看出什么有趣的,笑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“我怎么了?”

“看个恋爱综艺,怎么还看哭了?”

——完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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